雖然畢業後我們少有聯絡了,但我一直知道妳是很努力的女孩,不管在工作或感情上。才坐定,妳已迫不及待說起話來,服務生立於桌側等待我們點餐,卻像偷聽了秘密一般,尷尬的與我聽著妳感情的難題。我望著菜單解危地對服務生說:「我們先討論一下。」她脫困似的點點頭,走了。服務生走後妳丟下一句:「跟妳一樣的。」然後靜靜凝視窗外青竹,沐浴在自己思緒中,彷彿準備著開場白。
「愛一個人很容易,不愛一個人卻很困難。」妳眼中充滿無奈與哀怨。我有心理準備,這將不是一個快樂的飯局。
我說:「妳本來就是一個感性的人。」
妳和男友交往三年了,每次談到婚姻,兩人總以爭吵收場,一拖再拖不是他不好,只因他有一個自閉症的哥哥。從小母親就告訴他,無論如何都要照顧哥哥,即使只剩一口飯,也要留給哥哥吃,因為哥哥沒有謀生能力,拋棄他,只有死路一條。「什麼爛台詞,余華的《兄弟》嗎?」
主菜北斗甘蔗雞切成薄片,鋪成一圈圓,很別緻,我拿起手機順手拍了一張,妳敷衍的說:「是呀,很好看。」我邊吃邊聽妳說,扮成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。不是我這朋友當得無情,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知道,其他人的意見或建議,正面的,都只是拿來為自己的決定背書,負面的,則是想為自己期望的答案找到一絲認同,如此而已。
角落裡,白色燈泡映照著盆栽,兩朵白菊連理成一株,像組了一個幸福的家。自大四打工時認識了他,妳就一直期待兩人能有美滿快樂的家庭,不必錦衣玉食,假日看看電影,郊外踏青,偶爾出國旅遊一趟,就夠幸福了。但那時每個同學都勸妳,別陷下去了,他有個必須照顧一輩子的哥哥,如果無法承受這種生命中的重,女孩,想清楚吧。
這次約我出來,除了好一段時間不見之外,妳說心情上鬱悶太久了。原來二個月前他母親過世,照顧哥哥的工作驟然落到他肩上。過去他上班,拿錢養家天經地義,每月雖存不了什麼錢,但妳總說他有責任感,工作努力,年輕時多吃點苦也不錯,更何況自己也在工作上班。我們總為妳的駝鳥心態不捨,如今他母親離世,生活亂了方寸,妳們的路,已經走到了決定未來的關鍵時刻。
「決定也不是,不決定也不是。想走捨不得,不走又痛苦。」妳疲憊的眼神問我,如果現在選擇離開,是不是太無情?「我只是想要一個平凡的家,有平凡的生活,這要求並不過份,但對我來說為什麼這麼難?」
昏黃的燈光,懷古氛圍中,妳拋出一次又一次的提問:「我該怎麼辦?如果妳是我,怎麼做?」這間藝文沙龍茶館是市定古蹟,又名「無何有之鄉」,即什麼都沒有,又好像什麼都有。老房子自有它的生命與歷史,這是人人都懂的。我無須回答,其實妳也懂的。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