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號哲學家

掐指一算，才驚覺時光已無聲無息中虛度幾多，有些事不算大事，卻也是平凡生活中不可忘卻的，就拿我腰痛這件事來說吧！

腰痛其實不算大事，尤其這些年工作必要，總時常搬重物，如果勞累些次日直不起腰也是常有的，我總由它來由他去，像比耐性似的，順著它鬧脾氣就好，也因此近日竟引發了多年不復在的坐骨神經發炎，它攀在我腰椎上，老實不客氣的“肆”放多年神威，想給我個當頭棒喝。我一如往常默默由著它，以為忍一忍不予計較就沒事，因而我就這麼姑息它一週，希望快快平怒。果不其然它正準備離去，未料次日我一人值班又碰上大日子，出貨出得累，搬貨又搬得比平日重，原本已逐漸好轉的腰痛當晚病情加劇，非但直不起身，下不了床，連走路都有錐心之苦，我屈身側躺在床上呻吟，甫明白每日清晨鬧鈴響起時的一躍而起是多麼不可多得。我知道它更賣力演出了。

每每跨出一步，都無法預知是否會壓迫到神經的痛點，未知的痛苦讓我步伐猶豫並且遲緩，連六、七十算的老太太都回頭望我，臆測我莫名的步履；當我外食後從椅子上起身挺了挺疼痛的腰椎，並下意識扶著腰桿時，連身懷六甲的孕婦都回頭，臆測小腹便便中年的我。

想起朋友介紹吃葡萄糖胺，於是二步三步併著休息到藥妝點買某品牌的健康食品，期待它帶來神奇的力量。好事多磨吧，回家細看成分內容，有一種軟骨素，竟是源自鯊魚軟骨，茹素的我沒有遲疑沒有猶豫，當下就放棄了。多年以前母親在世時也經年吃齋，聽說有出家師父勸她，把這些當藥引就不必內疚，不認為開葷了，當時的我年輕，覺得這話有理，但事過境遷，現在也齋食的自己已不這麼認為，人們似乎到了一定年齡就容易心軟，當年的母親想必也和我現在的想法一致，這樣的成份對我而言是殺生，正如我不贊同把犀牛角、蛇膽、鹿茸當一味中藥一般，我尊重別的生命就如同珍重自己的一樣。

後來帶著未復原的腰痛到醫院看乳房攝影報告，由於親阿姨逝於乳癌，母親又是血癌撒手，我每年除了定期超音波追蹤多年的乳房囊腫外，也2-3年做攝影檢查。乳房攝影對於患有乳房囊腫的人而言，檢查當下的苦痛絕不是所謂的官方說法『不舒服的感覺』，正確來說是異常疼痛，也因此都盡量安排在經期之後才不那麼難忍難捱。痛，從人們出生便如影隨形，無怪乎佛陀說生老病死皆苦。

醫生問明我看診來意後說：「我們來看看什麼是乳房攝影？」隨即展開屏幕上X光影像。「這邊是左乳，這邊是右乳，黑色是組織，白色是脂肪。我們看的重點在白色部分。」

他用滑鼠在影像上畫圈：「這邊白底有許多亮亮的光點，就是不正常。」跟隨著醫生錄音機搬的敘述，我看到影像中左乳右乳充滿了數不清的光點，有大有小，他口中所謂的不正常是指我的囊腫嗎？

彷彿聽到我的質疑，他結束短暫的停頓，緊接著說：「這些亮光就是病變。」

病變？什麼病變？不好的意思嗎？CANCER嗎？我思緒百轉正準備起煩惱時，醫生像讀秒般準確，他開玩笑似的說：「不過這張不是妳的，我只是拿這個跟你說明，妳的是另外這一張。」

入眼簾的是一張與剛剛完全不同的底片，他說：「妳的白底部分很清晰完好，所以不用擔心。」這番話像定心丸，入耳即勾起了我嘴角微微上揚，不知道要瞋怒醫生的惡作劇還是感謝他的專業。

旋即，我抿了抿嘴想到：「但這卻是另一個人的身體，有這麼一個人乳房中存在著許多的光點，她在世界某角落與痛苦搏鬥呀！」

我起了惻隱之心，同時在心中感謝老天賜給我腰痛，僅僅是腰痛而已。

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？從小日記簿裡就不乏這樣的困惑，如今將屆知天命年歲，我仍猶如森林中的早苗，不知風為何是風，雨如何是雨？我們都太渺小與短暫，見不著所謂亙古及永恆。上次因為胸悶引起呼吸過度而入急診，再這次週而復始的腰痛，我知道身體發怒了。算了！賺大錢不是我的天命，我不應該走錯路撞破頭，我是哲學家，錢財並非我的真理之路。今日立冬，氣溫竟飆到攝氏33度，我擦擦汗，開啟電風扇，天氣熱腰痛就好了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