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號哲學家

巷口寂寥的路燈照射，大雨與它自己昏黃的影子同時灑落地面，遠處傳來一聲聲音波嘹亮的呼喊：「臭~豆腐喔~~」，雖然才夜晚九點，但叫賣聲中隱約透露著孤獨。往下看著冰冷的雨、孤獨的街燈和寂寞的臭豆腐老人，珮雯形單影隻佇立在三樓公寓窗口，思緒不由自主飛向幼年時那經濟困頓的童年…

珮雯與姊姊共撐一把傘走在初入夜的街燈下，二人小小身影剛從麵包店走出不久，眼尖的姊姊便拋下傘的庇蔭衝進雨裡，撿起被雨水敲打得發抖的透明塑膠袋，依稀看到裡頭有紅色、綠的形貌。

「是錢耶！」姊姊不顧濕漉漉的頭髮，拿起地上的透明塑膠袋，回頭開懷的對她說。

「好多喔~」珮雯並不知道多少，在她幼小認知裡，紙鈔都是高額的財富。

姊姊說：「我們快點回家跟媽媽說。」

「那是誰丟掉的呢，他會著急嗎？」

「一定是賣臭豆腐的阿伯。」姊姊一付肯定又認真的表情。「我知道他都把錢這麼收著的。」

一進門正好看見母親把兩姐妹的“豬仔”殺了，一元、五元的銅板像水一般往四周灘了開來，母親彷彿作賊被逮個正著的表情，訕笑說：「先跟妳們借用一下，等爸爸有工作後，會再幫妳們各養一隻。」

珮雯面對一連串的驚訝已無法言語，姊姊卻一個箭步把濕淋淋的塑膠袋拿給母親說：「我們在路上撿到的，好像很多錢。」

母親接過袋子，甩了兩下雨水，拿出來的錢是乾燥的。然後只見她低頭獨自數了起來，不發一語。

「是臭豆腐阿伯的嗎？」姊姊問。

母親面有難色的點了點頭。「應該是吧，我不太清楚。」

「那可以把小豬還我們嗎？」姊姊更直接了當的問。「反正我們撿到這麼多。」

究竟有多少錢母親沒說，兩姐妹也沒問，倒是珮雯不明就理說：「不用還賣臭豆腐的嗎？」

當下的沉默，似乎回答了她隨口問的一句話。

終究母親沒把小豬還她們，長大之後珮雯能夠了解，在父親失業的日子裡，母親持家的難處，這筆錢或許正是老天賜給她們的救命財。

然而，花花綠綠的紙張躲在塑膠袋裡避雨，即便經過多年，珮雯也能記憶鮮明想起那幅帶著水氣的景象，如果這些錢對母親來說像場及時雨，那麼對賣臭豆腐的阿伯是否也一樣重要。

如今，雨夜、路燈及臭豆腐的叫賣聲，約好一起叨擾她沉睡的記憶，樓下那孤單而宏亮的嗓音，用報復式的回音羞辱著珮雯，彷彿固執的尋找多年前遺失的塑膠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