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號哲學家

 那年世芸小三，妹妹小一，聽說有全國大型書展，二人歡天喜地相偕來到會場，在那久遠的歲月裡，百貨公司開幕以來難得盛世。世芸和妹妹沒錢，卻不純粹只是閒逛，閱讀對她們來說，像草莓冰淇淋，就算吃不到，光看它在別人嘴裡融化，也像舔了滿嘴的甜果香。

一進會場，如山似海的書林盡入眼簾，說好各走各的，因此迫不及待朝自己設定的方向直撲而去，是被書香吸引，還是油墨的氣息？像走進寶山，滿坑滿谷的圖畫和文字，閃爍著如珠寶般的炫耀光彩，讓世芸忍不住在心底吆喝。

過了半晌，妹妹走來很神秘的說：「有喜歡的書嗎？」

世芸興奮回答：「當然有啊！」

妹妹黑眼珠東西左右轉了轉，表情嚴肅的說：「給我吧！」

世芸皺眉頭，還來不及反應，她便著把身體緊緊挨近世芸，快速把世芸手上的書塞進自己臂彎，原來她掛在手臂上的外套裡，已經藏了二、三本書。

「不行，這樣會被發現！」世芸小聲的說，企圖阻止。

她說：「不會啦！」看似一付輕鬆自在的神情。

內心矛盾、掙扎、衝突。世芸好愛那些書，媽媽沒錢買給她們，站在肩膀二側的天使和魔鬼撕殺對打得火熱。

很快的魔鬼贏了，世芸鼓起勇氣，卻吱吱唔唔：「那妳…小心一點喔！」這不是身為姊姊的人該說的話。

也許外套不夠長，也許圖書太大，從妹妹身後，世芸一眼便看見夾在手腕裡的書，上面蓋著外套，下面露出馬腳，像埋在沙裡的鴕鳥，不知道身體完全曝露在陽光之下。

世芸憂心忡忡看著妹妹再度走向別處，心裡五味雜陳，卻又有種興奮又期待，加上罪惡與憂愁的心理。妹妹走開之後，世芸整個心便跟著懸在她的臂彎裡，那些書可安好？她為什麼不馬上離開？難道還要繼續搜索獵物嗎？世芸已經無心翻閱手中任何一本書，決定現在馬上回家，趁著時間還早，趁著外套裡的書不多，趁著世芸還沒有後悔。

思維至此，抬頭尋找妹妹的身影，一個與妹妹形影相當，衣服相同的小女孩，站在結帳櫃台前垂著頭，旁邊一個大人激動說著話，口沫橫飛比手畫腳，世芸的心臟突地狂跳，像心律不整的病人。

世芸無聲無息踱步到附近，隨手拿起書本假裝認真看著，一面豎起耳朵聽罵著妹妹的女人說：「妳住哪裡？」

妹妹不說話，仍低頭。

她再問：「妳是第一次來嗎？」妹妹頷首承認。

大人又問：「妳一個人來嗎？」

此話一出，世芸倒抽一大口氣，窒息般的感覺像掉入冰冷的水裡以致心臟痙攣，腦子也一片空白，時間彷彿停止又像過了半世紀之久。妹妹會坦承跟姊姊一起來的嗎？我要挺身而出嗎？我要面對錯誤嗎？妹妹會把我供出來嗎？思緒比光速飛快，千萬個想法在腦中打結，世芸只能死盯著手上的鉛字。

聽不到妹妹任何回答，女人說：「看在妳還那麼小，又是初犯，今天就原諒妳，下次再偷，我一定把妳抓到警察局。」她用力擠出最後一句，語帶恐嚇和威脅。看妹妹不動，再說：「還不快走！」

妹妹頭也不抬的往外走去，世芸緊跟著也追了出去。

門外的太陽已黯淡。

「那妳…小心一點喔！」這句話像利刃，懸掛在世芸小小心靈上方，從那天開始到現在不曾卸下。

這件事妹妹雖然早已忘記，世芸卻深藏心底，她沒出賣姊姊，姊姊卻背叛了她。

8/16參加台北「愛心結緣義賣書展」

買了不少的書與收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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