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,我會想像自己是馬奎斯筆下的易家蘭,雖一輩子待在小鎮,卻擁有強烈生命力,生活歷練了通澈的智慧,所以,就這樣默許自己心裡有這麼些不為人知的小小驕傲。
就在四十六歲生日前夕,夜間睡夢中感到一陣強列的天旋地轉,繼之而起的是一整晚時起時歇,我無法入眠,彷彿回到童年時候在校園中玩瘋了地球儀,回到地面時全然站不穩腳步的感覺。
雖然不只一次猜測過自己最終一天離開人世的方式,但憂心害怕襲上心頭,天亮之後上網搜尋「暈眩」發生的造因,然後又興起寫遺書的念頭。
這是第三次有這樣的念頭。第一次是多年前父母雙雙乍逝,我感慨人生無常的變化莫測,但時間一久終究還是沒寫,也許潛意識認為自己年紀尚輕,談論生死未免過早;第二次是某晚睡夢中沒來由的差點窒息,連續一周都因為無法呼吸而驚醒,後來寫遺書的因緣,又在身體逐漸康復中消失殆盡。
當我明白這輩子再怎麼努力,都不可能和郭台銘、王雪紅一樣時,手機傳來一則莫名的簡訊:『梓潔:晚安,謹邀請您擔任2013台積電文學獎之複審……,不知您是否受邀,謹請惠覆,謝。印刻運良』。
這是誤發的簡訊。梓潔,應是劉梓潔老師,電影《父後七日》的原著作者;運良,則是印刻文學生活誌總經理田運良,這二位都是二年前我在文學營上課時的講師,不明白的是,怎會誤傳到一個也喜歡文學的我的手機號碼裡?剎時間想起了保羅奧斯特在《玻璃之城》的橋段,我是否要將錯就錯,也開個小玩笑,以假冒的身份回覆簡訊?頓時心裡竊笑了起來!
但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是否找到了自己?
一樣喜歡保羅科爾賀的妹妹邀請我看他的近著《9288奇幻之旅》,她說這是小眾的書,要我有心理準備,故事內容是科爾賀搭上世界最長的西伯利亞鐵路,由莫斯科到海參崴,一共穿越八個時區,在火車上尋得自我,一段靈性之旅。
書中引用一段竹子的譬喻:一旦種子撒下之後,大約有五年的時間什麼也看不到,只除了一小截嫩芽,因為竹子大部份的成長都在地底下,複雜的根莖系統往外擴張,直到第五年要結束前,它就會突破一下子長到二十五公分的高度。
十足隱喻性的例子,像是在鼓勵所有努力工作的人們,我的手指順著文字逐字劃過,輕輕唸上這一段,然後在書裡做個記號,以便日後聊以安慰。
真正說來,我的農曆生日已過了二週,但國曆生日還得再等幾天,就像不惑之齡雖然已屆,智慧卻遲遲未開一樣。
今天秋高氣爽,澄藍的天有無瑕的雲,我到三峽恩主公廟拜拜,男友笑我:「妳一定是求發財、求生意興隆,但我呢?都求能開智慧,讓我有慧眼慧根,看得清一切!」我在心裡頭竊笑,這也算是炫耀的事麼?真正有智慧的人不會誇耀自己有智慧吧!
班雅明說每個人都有一位可以許願的仙女,所以我給自己下個決定,今後,每年的生日要為自己寫文,代替那滿桌的佳餚料理,寫文章是為了發現自己,日後一篇篇的文章,將是我的自傳、我的銘文、我的遺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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