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號哲學家

一、水岸城市繁華如夢 

不敢說出發前做足了功課，到這座城市旅遊卻是兒時至今的夢想。天朦朦亮，簷下燈火逐漸轉為淡弱，當地居民們都還在睡夢中，我們竟已抵達，迫不及待開始2天2夜的汴京上河之旅。

當陽光乍現，鳥兒們像先知，在枝頭婉轉晨唱。導遊說，開封又稱汴京，是全世界最重要也最繁榮的城市，人口足足有百萬人之多，遠勝於日本京都的二十萬人，以及西亞巴格達的三十萬人，試想，如果是一個戰爭頻仍或貧窮饑饉的城鎮，決不會有良好的生育週期，更不會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景像。說著說著，遠處有一支驢子商隊起個大早，準備從郊外到城裡趕集，商隊主人說，再不走快些，恐怕來不及將木炭如期送到買主手中，他跟我們道聲後會有期，便迅速離開了。有趣的是，當地小童見慣了商隊，頭也不抬繼續他們的晨間遊戲，反倒是我們這些外來客，覺得處處都充滿了驚喜。

不久，天大亮，路上也出現了馱書的文生，應是準備進京趕考吧！沒問他姓名，或許一路過關斬將之後，他便成為未來國家社會的棟樑，我也默禱，希望上榜的都將是盡責善思的忠臣能士。導遊說前面過了城門樓，有一間『久住王員外家』，是很有名的旅店，通常出差或來此趕考的人都住在那兒，或許有緣還會碰面呢！

往市區途中，遇到從郊外掃墓回城的轎子隊伍，有些低調，卻又好像不這麼回事，或者井底之蛙如我，對任何事都新鮮，也都想從愚頓的角度去探索這座偉大的城市。大清早城外道路上人潮不多，偶遇小販或婦女經過，卻都是平常面容，不因我們的出現而有所不同，這裡城市繁榮，人來人往不足為奇。

我們沿著路慢行，吵雜的人聲漸漸由模糊轉為清晰，河灣處，船隻停泊，多如繁星，船上的人與岸邊人交談、裝貨，忙碌的氛圍讓我想起清晨的碧砂漁港。但汴河更是上乘唯美，空氣瀰漫有美妙的香味，讓人忍不住用力大吸幾口氣，把整個肺的空隙全都給了汴京。導遊看到我可笑的舉動，解釋說，這裡盛行香藥貿易，許多中藥材也算奢侈品，而祭拜用的焚香、薰香、香曩、香球等…，都是很流行的東西，因此匯聚而成的不僅是香氣，更是富裕與繁華的表徵。導遊接著說明天的行程會帶我們到『劉家上色沉檀香鋪』，有興趣的人可以買一些回家，送禮珍貴又大方。可不是嗎？陣陣吆喝聲時大時小，時遠時近，還有船家喊著：「當心！當心！」熱鬧的場景比台灣一年一度的除夕春節更喧騰百倍。

導遊要我們在此稍作停留，仔細參觀汴河帶給汴京的一切，包括食衣住行。停泊在岸的全是大船，只有小船能進入主河道。許多貿易商船來自江西景德鎮，有些來自杭州帶著綢緞織品，有些帶來太原的刀或蘇州的鹽，真叫人大開眼界。在台灣，我所能想像的大港，均為高雄港、基隆港，從沒想像過，人類生命的延續也和動物一樣，是由河水所滋養，無怪乎世界的文化都起源於滔滔不絕的江河。

靠岸的漕船正在卸貨，上頭裝滿了糧食、絲綢、麻布、瓷器等大宗商品，除此之外，交趾國和占城和阿拉伯，也會輸入香藥、象牙、犀角、檀香、乳香、龍涎香等。忽然聽到遠方一陣叫喊，拱形橋上站滿了圍觀人潮，我們趨近一看，原來是汴河湍急，準備過橋的船身卻橫置著，桅杆也未完全放下，真讓人捏一把冷汗，連我們門外漢都跟著緊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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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人生若戲萬世百態 

虹橋，是熱鬧的商業地段，汴河上13座橋之一，跨距20公尺，橋拱無柱，因狀似飛虹故稱虹橋。不論南岸或北岸，甚至橋中間，都是人潮鼎沸交易頻仍的區域，賣五金、雜貨的攤販從這頭到那頭，從東側到西側，熙熙攘攘人來人往，宛如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。

當然，鬧區裡少不了臨時的流動攤商，這位老兄比手畫腳賣他的手工饅頭，但周遭的人不為所動，同團有位大哥好心買了幾個請大家吃，還不錯，有古早味的香氣，軟中帶Q色香味俱全，比起我們台灣吃慣的機器包子好吃千百倍，商販見大家歡喜，迎合著說自己用的是特殊老麵發酵，口感與氣味是汴京一帶無人能比的。突然，人群中現身袈裟老和尚，聽說由無錫南禪寺來，前不久宋徽宗還為該寺建造『妙光塔』，此次進京乃為該塔之啟用大典做宣傳。

過了虹橋沿著南岸走，算是真正進入市中心，聽說這裡是越夜越美麗，晚上夜店不少，於是和朋友說好晚餐後再出來逛逛。河灣處船隻停泊，碎波載浮載沉，朋友說像極了高雄的西子灣，中山大學校外景致，是的，南台灣夜晚的美，我相當期待體現時刻的來臨。西大街有家木材行，門口二個學徒劈木、刨木，看他倆手腳俐落，身為裝潢師傅的父親如果看見了，應該也會讚許宋代工藝，一如他總是讚揚日本木作師傅一樣。

交叉路口有間很大的茶館，我們在此歇腳，點了飲料喝，店裡銀瓶酒72文一角、羊羔酒81文一角，我拿出計算機按一下匯率，這裡一文約新台幣四點一元，所以銀瓶酒72文是TDW$295元、羊羔酒81文是332元新台幣，算一算並不便宜。歇息的茶館旁邊是衙門，有些人遞了狀紙會在門口等候，有些則在邊上的算命攤卜卦或測字，把未知的命運交給攤上所謂鐵口直斷的術士。

城門樓就在眼前。唐朝以前市與坊是分離的，也就是商業區與住宅區分隔，直到北宋，汴京打破傳統，取消宵禁，讓城開不夜，因此晚上可自由進出城市，無怪乎此地夜晚比白天還美。

叮噹！叮噹！駱駝商隊進城了，這是由北方來的貨物，有皮件和羊肉，羊肉則是由城外『孫家正店』右旁『孫羊店』所專屬，『孫羊店』的羊是二齒羊，約半歲，肉質軟嫩沒羶味。

或許大夥的眼光都在駱駝商隊上，獨我一眼看見尾隨在後的小乞丐，行經護城河上的橋，一一對人們鞠躬彎腰。他年紀尚輕，邊走邊叩頭，讓人無法看清臉龐，然而糾結的髮、襤褸的衣衫、以及骯髒的手腳，竟成了我眼光聚焦的所在，整個汴京在他身後成了可笑又諷刺的背景。我驚訝萬分隨著他的身形移動，沒有好心人施捨，我在給或不給之間掙扎，也猶豫不知是否告知同伴。猛一回頭同伴都早已出了城門，唯我目送小乞兒，他在我兩難與徬徨時，悄悄消失人群中。我心中一陣酸楚，不知是因為見到繁榮城市中的他，還是因為沒能助上一臂之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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