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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雪沒回中部與母親碰面,離開大姊後直奔北部投靠好友美雲,因為她知道,只要一見到母親,這接近一個月來所有的辛勞和委屈必定潰堤,給大姊的承諾也必然食言,甚至可能導致二家關係絕裂,大姊成為中間人,也必定最無助、最為難。小雪不敢再往下想。

她和美雲是故鄉莫逆,小雪記憶中,美雲身為老二率性而勇敢,她那不爭氣的大哥每天只在家裡吃飽等死,不顧生病的母親和勞碌的父親,十四歲那年美雲也不顧家人對她長姊如母的期許,獨自逃家北上,直到今年初找到對象結了婚,才讓父親知道,而母親在病床上念念不忘這剛烈的女兒,卻直到死前都無法得知更多消息。

美雲尚未生子,也不用與公婆同住,丈夫是公家單位辦事員,生活穩定又單純,小雪從南部大姊家初至此處,倒也像從地獄上了天堂。她只見過美雲的丈夫俊傑二次面,一次是到家鄉提親,那時美雲的父親氣得拿掃帚趕二人出門,隔天媒人再度上門,好說歹說才讓美雲的阿爸平靜下來,反正女兒自小就跑了,如今結婚還是當她跑了,如果美雲好命找到像樣的老公,當父親的又怎能擋著女兒的幸福,美雲的媽在天之靈也會怪他,心想,養女兒本就是個賠錢生意,她嫁得幸福固然可喜,若是美雲自己決定的婚姻,好壞也就無需由這個父親來承擔。

第二次見面則是迎娶當天,他戴副眼鏡,幾分教養,也分斯文,怎麼看都覺得和美雲的野性不同調,或許這又是愛情的另一種風貌,小雪在心中思忖著,從生活中驗證了文藝小說裡的不真實。

俊傑大學畢業,個性好,家境也寬裕,更把小雪當美雲姊妹一樣看待,知道小雪愛看書,便說書架上的她都能隨時翻閱,未找到工作前看書打發時間,也是自我進修的方式。他懂得多,也能與她討論文學或歷史故事,小雪漸漸發現,從陌生人變得熟稔,是需要轉換的媒介,幾經發酵後,她驚覺自己竟期待俊傑下班之後與他談天,雖然小雪的哥哥與俊傑同齡,但這不同,不愛念書的哥哥不曉得什麼是風雅。

 

晚飯後的客廳裡,多半是美雲獨自看著黑白電視,俊傑在旁邊陪著,偶爾與一旁捧著書看的小雪閒話家常。倒是美雲與她少有文學上的交流,美雲不愛書,小雪不喜歡看電視,俊傑總笑說她倆情同姊妹個性卻如此南轅北轍,真不知怎能成為好朋友。

某天,小雪夢見俊傑。夢裡他只是他,一個男人,跟美雲全然無關,夢中她與他的邂逅,是因為她等遲到的朋友時,他帥氣又充滿自信的朝她走來,問路。片片斷斷沒有邏輯,時間推進也脫序,忽然俊傑站在籬笆旁的汲水井邊一把抱住她,這時小雪才驚醒。如此的夢境卻串聯了不堪的記憶,這說明了什麼,是害怕還是期待?

 

那天開始,看不見的空氣彷彿湧起波瀾,小雪覺得不一樣了。俊傑在時,她豎起耳朵聽他、用力感覺他在身旁的氛圍、甚至開始注意到他溫柔的眼神,彷彿身上每個細胞都雀躍著他的存在,像沿著山勢向下推動了巨石,一觸便不可收拾,接下來小雪不得不承認自己快速進入了暗戀期,不但書看了半晌也無法翻頁,睡夢中更不受牽絆的幻想著他可能對她的深情。

如果眼神是藏不住秘密的長舌婦,小雪不知道自己究竟洩露了多少女孩心思,她多麼希望他能懂,但又希望他不懂,或許俊傑多少看出一些她會比較快樂,天啊,小雪對自己求饒,這樣的暗戀太辛苦,更遑論也許是一樁無法兌現的初戀。

不久,小雪考上一家知名公司的現場作業員,二天後就必須到職,俊傑是標準的公務員作息,在餐廳工作的美雲也剛出門,臨走前要她熱了昨晚的飯菜,別只顧看書不顧肚皮。但捧在手上的書已經半個小時沒翻頁了,她坐在涼爽的客廳,無人打擾,思緒已隨著徐徐微風飛翔,騰雲駕霧在九霄的空無狀態,這正是一種享受,讓小雪此刻的思維躲避掉文字和他身影的糾纏。

倏地,俊傑的臉映在小雪瞳孔裡,影子投射在小雪身上,像佔有了她。小雪譏笑自己想他想得出神,直到驚覺他死盯著自己時,小雪呆滯的思潮才穿越時空回到現實。「怎麼了嗎?」小雪回魂似的應了:「啊!沒事!」

或許,他真的懂她。

俊傑往前探了身子闔上小雪的書問:「什麼書讓妳看得出神?」手指不小心碰觸了小雪的手。

小雪的臉剎時染上一抹桃紅:「沒…沒事。」氣自己只會重覆這句笨拙的話,她聞到他襯衫上洗衣粉的氣味混合了男人身體的汗味。怎麼和大姊夫的完全不同?小雪頓時驚醒,怎麼又把這二個人聯想在一起,她下意識甩頭,企圖把這不願想起的印記從腦海中拋掉。

言情小說再怎麼描繪一見鍾情,也沒此刻的感覺來得真切,俊傑一臉關心問她是否不舒服,找到工作應該開心,甚至他那凝視的眼神,都足以讓小雪休克昏厥。這根本沒有道理,與同樣一個人交談,何以一個月前和一個月後有如此巨大的差異,四周寂靜得教人不安,尤其此刻眼神交會,彷彿已用無聲達成了某種默契。

原來,他真的懂她。

當小雪如夢般甦醒時,發現自己靠在俊傑胸膛上,仰著頭,溫潤而柔軟。圈在自己的腰上的手臂,堅穩有力,好似要定了她的一輩子。

(待續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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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顏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